他学业优秀,成了一个小团体的精神领袖,被所有人簇拥,到处起哄嚷着叫嚣他应当举世闻名。二十三岁那年他染了一头金发甩门而出跟家里的所有人兴高采烈地不辞而别,唯独在我的桌子上飘逸地留下他下一个中转地的邮编。Ti amo!!他开玩笑般地在我的重要文件上用黑笔大剌剌地写。

一封封信被秘密地塞到儿时我们探险发现的废弃洋房生锈的邮箱中。他出了国去深造,打算做一个古迹修复员,将那些打爆了他的电话,质问他为何退出家族竞争的各方势力抛在他脑中假想的太平洋里,统统置之不理。他跑到沙漠里用新学的花体字给我写明信片,讲他半夜爬起来修水管的事,讲他跟着前辈学护理青铜器的技巧,讲他在古董店里翻出的上世纪旧相机,讲他在门口干掉了被满怀恨意的祖父派来的杀手,等等,等等。附上我在xxx地的照片……他在每封信尾都匆匆地写下这句话,jotted down every word,似乎急着把那一叠叠纸板塞进贴了手制干花的信封,然后冲到街边最近的邮筒,漫不经心地等着听到桶底清脆的落地声响。照片会在开信的一瞬间哗啦啦花瓣一样飞出来,随意就能看见他略微被烈阳晒黑的白皙皮肤,仍然在人群中亮得显眼。

我跟他将近十年再也没见过面。有一天我升了职,整理房间要搬进象征副把手的宅子,又看见他在我十六岁那年冬天送我的黑色十字架耳饰,在阳光的照射下仍然熠熠生辉。一瞬间十几年前那些往事又铺天盖地地回到这里,哗啦啦充满了整个房间。我鬼使神差地对着镜子戴上它,眯起眼睛弄乱头发学过去满身锐气的我,好像又能听见弗拉维奥站在树下随意地喊,这次爬树就不扣你分了,下来吧。我没由来地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像个思乡的住校生,食指勾弄着上边挂的饰品揣揣不安,忙音一声声和着蝉鸣,接着戛然而止。你好啊,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有一个人对着不是瓦尔加斯的卢西安诺说,你好。我琢磨着,咬着衣领辗转反侧,嘴张了闭闭了张,还是没能说出什么。那一边的人仍然等待着,一直等待着,不厌其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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